2014年5月28日這一天,山東煙臺的天氣有些悶熱,35歲的吳碩艷像往常一樣,騎著電動車到招遠市金都百貨上班。下班後,吳碩艷與丈夫、7歲的兒子在金都百貨麥當勞店門前碰面。由於還沒吃晚飯,吳碩艷走進了麥當勞餐廳,丈夫則帶著兒子去六樓玩游戲。但誰也沒有想到,這居然成了她和家人的永別。在麥當勞餐廳,吳碩艷遇到了企圖拉人入教的“全能神”教信徒張立冬等6人,在拒絕透露電話號碼之後,被毆打致死。
  招遠血案發生後,震驚全國。這也使“全能神”教繼1995年被國家定性為邪教後,再次成為人們關註的焦點。它到底是如何產生的?為什麼在崇尚科學的今天,歷經近20年的防範和取締,它仍然能大行其道?為了更好地接近邪教的罪惡真相,環球人物雜誌記者兵分兩路,在河北、河南進行了實地調查。
  “富裕村”里的孤僻者
  2014年6月5日,河北省無極縣鄉間公路兩旁的田野里,小麥已經成熟,一片金黃。但環球人物雜誌記者無心欣賞車窗外的美景,越靠近縣城,招遠血案中受害人的慘叫聲就越清晰——6名嫌犯中,5人來自這個寧靜的華北鄉村。
  血案發生3天后,被收押的張立冬首次出現在電視鏡頭前,毫無悔意。張立冬聲稱,自己認定被害人是“惡魔、邪靈”,所以對其進行毆打,目的就是“打死她”。當被問到是否害怕法律時,張立冬說:“不害怕,我們相信神。”而將張立冬一家帶入邪教歧途,並協助張立冬打死被害人的,是他的長女張帆。上過大學的張帆甚至說,自己的母親是“惡靈之王”,見面後就會殺死母親。此外,張立冬的次女、幼子也是“全能神”教信徒,參與了對吳碩艷的毆打。在場的另外兩人,一個是張立冬的情婦,一個是“志同道合”的信徒。
  這是一個家庭式的邪教小團體。主角張立冬是無極縣東關村人。東關村位於縣城東部,寬闊平整的馬路邊,到處是高層住宅區,不少村民家門外還停著私家車,這些都顯示著村子的富足。在這個“富裕村”里,張立冬是數得上名字的“有錢人”。據媒體報道,張立冬最初經營五金建材,也開過廢品收購站,但沒搞出太大名堂。直到上世紀90年代,他乾起了醫葯批發生意,併發了財。
  2000年前後,張立冬退出醫葯行業,具體去做了什麼,村民們並不清楚。“他那幾年的確賺了些錢,但一直比較孤僻,和村裡人交往不多。”一位村民說。當記者問起張立冬是否如傳說的那樣,做起了“道上的大哥”,這位村民搖搖頭:“我覺得不像。他要是道上的大哥,總會有些手下兄弟吧,村子就這麼大,從來沒見過他家裡有這樣的人來往。”言罷,他指了指不遠處一幢臨街的三層樓房,那裡就是張立冬的家。
  位於無極東路181號的這幢樓房,一樓租給了商戶,開著一家“福運來超市”,二樓拉起了窗帘。超市裡只有女店主一個人,聽到“張立冬”三個字,她皺了皺眉頭說:“這幾天在新聞里聽說這個人,不過以前從來不知道他,也不知道這房子是他的。”女店主說,自己租的一樓面積有80多平方米,由於房子位置是縣城的邊緣,租金不算貴,每年1萬元左右。當記者追問收租人是誰時,她說:“反正不是張立冬,收租人和張立冬什麼關係,我也不清楚。”
  張立冬家對面是一個在建的高層小區,有村民告訴記者,這塊地皮就有張立冬的一部分,這個說法也得到了東關村村委會的證實。
  2006年前後,張立冬離開無極,去了山東煙臺。張立冬自稱,他就是在遷居山東前後信了“全能神”教。一名和張立冬從小就認識的村民聽到這個細節,不停搖頭嘆氣:“他有兒有女,好好的日子不過,怎麼就做出這樣信邪教殺人的事來。害了別人,也毀了自己!”
  2014年5月28日這一天,山東煙臺的天氣有些悶熱,35歲的吳碩艷像往常一樣,騎著電動車到招遠市金都百貨上班。下班後,吳碩艷與丈夫、7歲的兒子在金都百貨麥當勞店門前碰面。由於還沒吃晚飯,吳碩艷走進了麥當勞餐廳,丈夫則帶著兒子去六樓玩游戲。但誰也沒有想到,這居然成了她和家人的永別。在麥當勞餐廳,吳碩艷遇到了企圖拉人入教的“全能神”教信徒張立冬等6人,在拒絕透露電話號碼之後,被毆打致死。
  趙維山簡介
  1951年出生於黑龍江阿城;
  1970年至1985年在鐵路部門工作;
  1981年加入“呼喊派”;
  1986年調入黑龍江阿城印刷廠工作;
  1987年調入濱粉廠工作;
  1988年被河南“呼喊派”委任為“東北使徒”;
  1991年逃至河南,在中國化學工程分公司工作;
  1997年因從事邪教活動被捕勞教3年;
  2000年出逃至美國。
  教主趙維山,美國豪宅里遙控傳教
  張立冬所信奉的“全能神”教又稱“東方閃電”“實際神”“七靈派”等,該教打著基督教的旗號,於上世紀90年代從河南開始傳播。據國家有關部門的工作人員介紹,“全能神”教的創立者趙維山是黑龍江省阿城市(現哈爾濱阿城區)永源鎮人,出生於1951年,大專學歷,原本是一名鐵路工人,並非媒體所說的“物理教師”。1979年,趙維山經人介紹,與阿城糕點廠的女工付雲芝結婚。1981年,他在黑龍江加入邪教組織“呼喊派”。從1986年開始,他以阿城為中心,在附近的尚志縣、林口縣等地區的家庭聚會點“講道”,受到了一些信徒的追捧。據曾經參與偵破“全能神”教案件的河南省公安系統警官介紹,“很多教徒的前呼後擁”讓趙維山很有成就感,並從此一發不可收拾。由於組織能力較強,趙維山很快被任命為黑龍江地區負責人。在一次抓捕行動中,妻子付雲芝被捕,並被勞教3年,後與趙維山離婚,改嫁他人。
  1989年,因對黑龍江當地“呼喊派”其他成員不滿,趙維山帶著一批人分裂出來,成立了“永源教會”。1991年,“永源教會”在黑龍江的信徒已達數千人。同年5月8日,哈爾濱市政府宣佈該教會非法並予以取締查封。趙維山等人為躲避追捕,逃至河南省清豐縣,投靠當地“呼喊派”人員。1993年,趙維山把“永源教會”改名為“真神教會”,自己成了最高領袖,一個邪教的雛形出現了。
  在這個過程中,趙維山包裝出一個“女基督”楊向彬。楊向彬1973年出生於山西大同縣西坪鎮,1990年前後,因為高考落榜受到嚴重刺激,患上了精神病。後來,楊向彬加入了“呼喊派”。1991年初,楊向彬精神病複發,開始說“自己被靈感動見到異夢異象”,並聲稱自己被“神的靈”附身,寫下一段關於自己是“神”的話。趙維山意識到楊向彬的價值,將她納入自己的權力體系,後來又將其發展成自己的情婦。1993年12月8日,趙維山與楊向彬在河南開封登記結婚。
  趙維山選出了7個人,將他們稱為神的化身,分別取名為“全能”“全備”等。趙維山自稱“全權”,又稱“大祭司”,負責行政工作,楊向彬則被捧為“全能神”,又稱“女基督”,主要工作是寫“神話”。兩人的分工很清楚,楊向彬處在名義上的最高位置,僅是發佈“神話”的傀儡,趙維山才是實際控制者。兩人歪曲基督教“道成肉身”術語,稱“道成肉身一共兩次……神第一次道成肉身是男性,起名耶穌;第二次道成肉身是女性,名字是女基督”;編造“基督已經降臨了,但是降臨在世界的東方——中國……這位基督不是二千年前釘死在十字架上又複活的耶穌,而是今天出生在中國河南鄭州的女基督……是從東邊發出直照到西邊的閃電”。
  1997年,趙維山因從事邪教活動被捕,並被勞教3年。2000年5月,趙維山化名許文山攜妻子楊向彬等人偽造證件,在河南辦理護照,於當年9月潛逃至美國,繼續搖控國內的邪教活動。2001年,趙維山以“宗教迫害”為由向美國申請“政治避難”,並提交了“永久居留”申請。國家有關部門的工作人員告訴環球人物雜誌記者,趙維山和楊向彬逃到美國後,找人幫他們做了一些法律方面的處理,這樣一來,他們以宗教名義從事傳播活動在美國就是不違法的,“我們正在尋求辦法和當地相關部門展開合作,實施聯合打擊”。
  現在,趙維山居住在美國紐約一個豪華別墅小區里。錶面上看,他遵守美國的法律,深居簡出;實際上,他精心挑選香港、韓國作為“中轉站”,利用這兩地距離中國大陸近、經濟交流頻繁、人員往來多的優勢,繼續遙控指揮中國大陸的“全能神”教活動,繼續過著輕鬆斂財、大肆傳教的生活。2012年,僅山東“牧區”交給他的“奉獻金”就高達4400萬元。為了不斷擴大“全能神”的影響力,僅2013年,他就斥資1000多萬元,在香港的多種中英文報紙上刊登廣告,並買下一些街頭攤位,向路人發放“全能神”教宣傳資料。
  “傳教士”走街串巷的滲透
  本刊記者看到,在趙維山多年來傳教的“重點地區”,如河南省清豐縣等地,現在都保持著對“全能神”教的高度警惕。清豐縣政法委的一位領導透露:“對於‘全能神’教,總的原則是‘露頭就打’——如果發現有人聚會、發傳單等,我們就立即行動,情節輕的教育,重一點就拘留,影響特別惡劣的就判刑。但最近一兩年都沒有什麼行動。”這位領導多次提到,現在清豐縣信邪教的人“很少”。記者隨機走訪發現,當地“全能神”教的痕跡不多。無論是在縣城騎電動三輪車拉活的老者,還是在田間收割小麥的老農,都表示從沒聽說過“全能神”教和趙維山;一家小電器鋪的老闆則表示,自己是在新聞里看到“全能神”教,對趙維山這個人也一無所知。
  但在河南其它地方,情況不容樂觀。在距清豐縣城3元錢公交車程的濮陽城區,30歲的曹陽(化名)向記者講述了母親趙玉蘭(化名)信教的經歷。
  上世紀90年代末期,一名自稱基督教徒的人走進了趙玉蘭的生活,告訴她“耶穌曾經拯救人類,而現在,人類道德敗壞,無惡不作,將再次滅亡,這次道成肉身的是‘全能神’,這是神最後一次拯救世人了……”對耶穌並不陌生的趙玉蘭慢慢相信了這些話,開始和這名“傳教士”一起早出晚歸,回到家也只知道看“傳教”的書和光盤。後來,“組織”還給她發了音樂播放器(MP3)、視頻播放器(MP4),這讓她的“學習”更加廢寢忘食。她從此極少跟家人說話,即便有交流,也是滿口的“全能神”。
  一開始,曹陽和父親很著急,就和趙玉蘭辯論,“比如辯論是否有神,神造人屬不屬實,進化論、無神論、‘全能神’論哪個是對的,‘全能神’是不是邪教等。但是根本辯不出結果,只會加劇誤會和衝突。”現在,曹陽聽從網友建議,對母親採取“不衝突,不對立,多關愛”的策略。在他眼中,母親其實“善良純潔,看不得打人罵人,看不得貪污腐敗,看不得犯罪,只是思想被控制了”。
  通過“傳教士”們走街串巷的滲透與控制,“全能神”教的勢力不斷擴張。在隸屬河南安陽的一個小村莊,村民王大鵬(化名)告訴環球人物雜誌記者:“村裡雖不至於家家有人信,但確實有很多人信。”在王大鵬家,他的母親孫小華(化名)曾在姨媽孫愛華(化名)的影響下成為“全能神”教的信徒。
  “一開始我媽死活不信,姨媽就偷偷給我家丟字條,上面寫著‘3天之後有貴人相助’。3天后,來了一個信教的神經病,這都是我姨媽安排的。所謂‘貴人相助’,就是幫助你躲過世界末日,只有信‘全能神’才做得到。見我媽不理睬,姨媽也不放棄,依然三天兩頭來我家,又是送菜,又是送面。她送東西,我們就不好意思趕她走了。就這樣持續了兩三年,後來,我家做生意賠了錢,我爸總是喝酒,吵架。家庭矛盾一多,我媽就覺得她姐姐講的那套有道理,最終加入了‘全能神’教。她進了這個邪教後,生意不管了,家人也不理了,還把家裡的觀音像、財神像扔了,因為有了‘全能神’,就不需要別的神了。過年的時候,她不讓家人拜年、燒香、放鞭炮。為這些事,我們沒少跟她吵架。”
  見成功“收編”了妹妹,孫愛華又對外甥王大鵬動了心。2004年12月26日,印度尼西亞發生大海嘯,這對“全能神”教來說是“傳教”的好機會。孫愛華問王大鵬:“你知道海嘯過後,為什麼有人死了,有人沒死嗎?”王大鵬沒好氣地說:“信‘全能神’的都死了,沒信的都沒死!”孫愛華被這句話氣得夠嗆,說王大鵬是“撒旦”,是“惡魔”。
  瞄準“閑”人,抓住“末日”
  記者在河北省無極縣採訪時,一位信基督教的老人告訴記者:“‘全能神’教不像我們在教堂里正大光明地聚會、講道,而是關起門來聚會,偷偷摸摸地,而且胡說八道,把基督教都給傳歪了、傳壞了。”無極縣防範和處理邪教問題領導小組辦公室的工作人員也向環球人物雜誌記者確認,無極縣的確有“全能神”教的活動,招遠血案之後,相關部門又進行了更細緻的摸排,掌握了相關情況。
  環球人物雜誌記者在採訪中註意到一些“全能神”教的傳播特點。當地的邪教信徒中,沒有工作的人和閑在家裡的女人比較多。此外,在距離縣城較遠的村子里,“全能神”教的活動相對較多,而在靠近縣城、經濟相對發達的地方,“全能神”教往往難覓蹤跡。一名村治保主任告訴記者:“我們村民都有自己的活兒要忙,哪有閑心接觸這種歪門邪道。”另一名在縣城開店的人也說,以前住在偏遠的村子里,聽人說過“全能神”教,自從到縣城開店後,就沒再聽人提過了。
  記者走訪的這些情況,也得到國家有關部門的證實。根據有關部門掌握的信息,近年來,“全能神”教在廣大農村地區蔓延迅速,嚴重影響普通民眾的信仰,侵蝕著農村社會根基。某村支部書記是“全能神”教成員,在任期間拉攏整個村委會班子加入,全村70%的人加入了“全能神”教。
  2012年,隨著“世界末日”說法的流行,“全能神”教火速傳播。2012年12月13日前後,河南廣殊鄉、羅陳鄉、殷棚鄉等鄉鎮“全能神”教活動活躍,經常有人上門宣傳“全能神”教教義。其間,光山縣羅陳鄉金星村金國珠與另一名女信徒在鄒棚村逐門逐戶宣傳“世界末日就要到了,地球上要死2/3的人,只有信神才能沒事,不信就會被雷電劈死”。村民閔擁軍受此影響,認為:“地球上要死2/3的人,我死了,光山縣人也不知道我,我要讓大家都知道我,要不就白死了。”2012年12月14日7時,閔擁軍拿著菜刀竄入文殊鄉陳棚小學,砍傷23名學生和1名群眾。
  5天后,河南省南陽市方城縣廣陽鎮北關村程寶生,因相信“世界末日”來臨,持刀將父親、妻子、兒子、侄女等4人砍死。程寶生當時37歲,有過精神病史,他對“全能神”教說的“12月21日是‘世界末日’”深信不疑,特意提前幾天從打工地返回家中。18日,他在家中揚言,“世界末日”就要來臨,準備離家出走躲避,家人出面阻攔,不斷對其勸說。19日,程寶生突然拿起家中的菜刀,將4名親人全部砍死。
  2012年12月上中旬,全國共發生“全能神”教暴力抗法事件30起,在公安機關逮捕部分嫌疑人後,一些信徒衝擊執法機關,以暴力衝擊、圍堵靜坐、宣教祈禱、下跪等方式威脅放人。僅2012年12月6日至14日,就有江西九江、萍鄉,陝西渭南,河南鄭州、信陽等多地發生教眾滋事聚會事件,打傷多名幹警,數輛警車被掀翻。當地的派出所也遭到信徒衝擊,最多一次人數多達千人。據不完全統計,從2012年10月12日至12月25日,全國共發生“全能神”教公開聚集滋事活動4365起。
  “全能神”教的發展可分為3個階段。1993年—1995年發展初期,“全能神”教發佈了《全能神摸底鋪路細則》,制訂所謂“前期工作宗旨”:在國內本土教會“老地方”(基督徒聚會處)和“呼喊派”中發展成員,利用“老地方”信徒太保守沒有活力和“呼喊派”認識混亂、缺乏完整理論根基的弱點,引誘他們接受“女基督”的觀點。“全能神”教在此階段的宣傳手段比較粗糙,容易被識破。主要手法是從基督教信徒口中打聽當地知名、常在外的傳教者家庭住址,然後從門縫投書,有時會夾帶一些鈔票,後來還採取過將目標軟禁起來,用女色勾引並伺機拍照,威逼就範。
  1995年後,“全能神”教把目標對準那些《聖經》根基不穩固的大學生信徒和部分經商人士,提高了組織成員的文化素質,增加了經濟收入,為該組織在各地的活動提供了便利。此後,“全能神”教呈現出向城市發展的跡象,並將傳教目標轉向現任公務員和知識分子,其在《關於接納加入教會的原則》中稱,“尤其對那些幹部、科技教育人員更要有極大的耐心帶領”,“他們一旦進入了真理,都是有用的人才”。
  2001年後,“全能神”教的毒瘤擴散至除西藏外的所有省、市、自治區和港澳特別行政區,手段趨於詭秘和凶狠,並將工作目標轉向其他邪教組織,如“二兩糧”“門徒會”“四福音派”“靈靈教”等。這些邪教組織本身理論基礎不堅實或存在一定問題,無法抗拒“全能神”教誘惑和威嚇,最後大多併入“全能神”教。
  在海外,“全能神”教將目標對準了當地的華人群體,併在美國、加拿大、韓國、新加坡、香港、臺灣等國家和地區建立了分部。《中國宗教報告(2013)》的數據指出,“全能神”教在香港已經發展了2000餘名信徒。招遠血案發生後,臺灣的基督教界就呼籲兩岸共同打擊“全能神”教。
  嚴密的等級結構,完整的斂財程序
  支撐“全能神”教迅速蔓延的,是一套嚴密的等級結構。“教主”趙維山設置了許多部門,協助他處理“教務工作”。早在1993年,趙維山就將全國劃分為中原區(發源地,又稱“聖地錫安”)、華北區、華東區、東北區、西北區、華南區、西南區等七大“牧區”。每個“牧區”下又設“片”,“片”下再設“教會”,每一層組織之下都有專門的“傳教士”來拉攏和發展教徒。2006年,趙維山在河南召集聚會,把自己上升為“聖靈使用的人”,成為權力金字塔的塔尖。2012年5月,“全能神”教又將全國調整劃分為湖廣、浙閩、川貴、蘇皖、全豫、晉冀、陝甘、山東、遼東等九大“牧區”。
  為了應付政府的打擊,趙維山拼命加強“營銷隊伍”,先是成立了電腦組和翻譯組,後又成立了文字修改組、校對組、設計組、朗誦組,並任命了6名監察員組成所謂的國內核心領導機構——“監察組”。這些小組控制著信徒,也揮霍著從信徒那裡收斂來的不義之財。在這樣嚴密的組織架構下,趙維山對信眾進行精神控制。
  “全能神”教發揮了信徒的最大能力,每個成員不論年齡、職業、文化水平等,都要為“女基督”行動起來。有文化的可以重點培養;年輕女性可以色誘他人入教;老人或小孩可以利用親情拉家人入教;為拉人入教,甚至可以使用合伙欺騙、加入傳統教會卧底、合伙綁架拐騙等手段。這種不計後果的瘋狂擴張手段造成“全能神”教的急速壯大。
  參與偵辦“全能神”教案的幹警向環球人物雜誌記者介紹,“全能神”教成員入教前都要寫下語言偏激的“保證書”,例如“不信教,天打雷劈”“一天不跟人傳教,就不得好死”等。“全能神”教還組建了“執法隊”,一旦有人退出,就會遭到懲罰。2010年,河南一名小學生被髮現死於柴垛,腳心印有閃電標誌。經調查,其家屬意圖脫教,“全能神”教於是實施報複,殺害無辜孩子。
  “全能神”教作為趙維山謀取經濟利益的重要工具,有完整的斂財程序,以“為‘神’工作就要向‘神’奉獻一切”的名義,向信徒收取“奉獻款”。收取時間一般在聚會時,錢財逐級上交,並貫徹“收款返條”的原則,以示“奉獻款”不是被收款人占有,而是交給上級。鄭州一名信徒家屬告訴環球人物雜誌記者,她看到過婆婆帶回家的一張收據,“不是100元就是200元”。而對於收入較低的人員,“全能神”教往往施以小恩小惠,贈送生活用品,以幫助其改善經濟狀況、解決困難等為名進行感情拉攏,入教後再進行邪教思想滲透,並誘導其發展下線。
  冒稱佛教、道教、基督教
  上世紀80年代,隨著改革開放的發展,宗教政策得到恢復,在傳統宗教復興的同時,一些地區陸續出現了邪教和非法氣功組織。1999年,最高人民法院和最高人民檢察院對我國邪教組織的界定是:冒用宗教、氣功或者其他名義建立,神化首要分子,利用製造、散佈迷信邪說等手段蠱惑、矇騙他人,發展、控製成員,危害社會的非法組織。
  中國人民公安大學教授王清淮告訴環球人物雜誌記者,十幾年前,公安部認定了一些活躍程度較高的邪教組織。“這些邪教分別屬於3個系統。”王清淮說,“法輪功雖然冒名稱‘佛’,實際屬於道教系統,以養生長生為基本教義;觀音法門托名佛教,是一種典型的‘附佛外道’,以大言欺騙世人;其他各宗邪教都屬於偽基督教系統。”
  這些組織經過長時間發展,有些已被打散,有些出現分化。國家有關部門的信息顯示,當前國內較活躍的邪教組織,除法輪功和“全能神”教外,主要有:
  “血水聖靈”,全稱為“耶穌基督血水聖靈全備福音佈道團”,總部設在臺灣臺北。其頭目左坤,1930年10月26日出生,祖籍江西省九江市星子縣。1949年,左坤隨國民黨軍敗逃臺灣,1965年加入“新約教會”,1988年因與“新約教會”核心骨幹洪三期內訌,另創“血水聖靈”並任董事長。該組織在臺灣、美國等地建立教會及聚會點,並且從創立之後就滲入大陸境內,在大陸建立了10個大區、近200個片區。如今,左坤已取得美國國籍。
  “統一教”是一個國際性邪教組織,由韓裔美籍人文鮮明創立,以正統基督教自居。文鮮明1920年1月6日出生在朝鮮,1954年5月1日在韓國漢城(今首爾)創立“統一教”,稱自己和妻子韓鶴子是“真父母”。2012年9月,文鮮明因病去世後,韓鶴子實際掌握“統一教”大權。“統一教”宣稱擁有400多萬信徒,在138個國家和地區成立了近1300個教會,是一個擁有龐大跨國經濟集團的世界性邪教組織。“統一教”在美、日、韓都設有本部,在中國的港臺地區設有教會機構,長期將我國作為其發展重點,打著非政府組織的旗號,以投資贊助、旅游、參觀訪問、學術交流等名義,頻繁對我國進行滲透,企圖在我國發展組織,擴大影響。
  “全範圍教會”又稱“哭重生”“重生派”“懊悔派”等,由河南鎮平縣人徐永澤於1984年4月在平頂山創立(一說1976年)。信徒也稱徐永澤為“徐大叔”,他曾兩次被打擊處理,2000年5月獲釋後潛逃出境,前往美國。目前,其對境內組織的控制力已被削弱,但在獲取境外宗教勢力支持後,正試圖恢復其影響力,其活動特點是組織大規模跨區聚會活動,如2009年11月17日在山西省朔州市召開“年會”,有16個省區市的信徒參加。另一個特點是與境外反華勢力和境內“維權律師”相勾結,對抗政府對其司法處理工作。
  “觀音法門”組織是由釋清海於1985年創立,1988年4月正式在臺灣註冊。釋清海原名張蘭君,自稱“清海無上師”,她1950年出生於越南,祖籍廣東,其教義被臺灣佛教界視為附佛外道。她在多個國家設立60餘個“小中心”,聯絡人300餘名,遍佈世界各大洲。從1989年開始,該組織向大陸滲透,活動幾乎遍及所有省、自治區和直轄市。
  “門徒會”又稱“蒙福派”“二兩糧”等,由陝西耀縣石柱鄉韓窯村農民季三贖(又名季三保)及其“十二門徒”於1989年在陝西安康拼湊而成。該組織宣揚“世界末日來臨”“信教的上天堂,不信的下地獄”。1990年至1992年,該組織被取締,季三保等人被逮捕。1997年季三保因車禍死亡。該組織目前在國內農村和偏遠地區活動活躍,信眾基數龐大,超過百萬。
  除上述邪教外,中國反邪教協會副秘書長李安平還提到:“靈靈教、華南教會、被立王、主神教、世界以利亞福音宣教會、圓頓法門、新約教會、達米宣教會、天父的女兒等邪教組織在我國也有傳教、聚會、滋事等活動,廣大群眾要註意防範其危害。”
  五大因素造成邪教的傳播
  在我國,封建主義思想殘餘是邪教產生的歷史原因。“‘不信科學信巫神,不蓋小學蓋廟堂,不辦文化修祖墳,不進醫院求神靈’的思想自古有之。”李安平說,“而今天,各種現代迷信活動,不僅在農民之間盛行,就連一些公職人員也難以避免。每當社會活躍,或有震蕩、變革之時,一些封建迷信沉渣就會泛起,給邪教以可乘之機。”一些反傳統、反社會和反政府的人便趁機自立為邪教教主,拉幫結夥,甚至勾結黑社會來壯大勢力。他們為了矇蔽群眾、謀取私利,打出宗教的旗幟,給自己的頭頂罩上一層神聖的光圈。
  經濟地位與社會關係的變化是邪教產生的時代原因。上世紀八九十年代,隨著計劃經濟體制的結束,我國進行了一系列改革,涉及重大利益關係調整。部分企業破產、職工下崗,城鄉貧富差距擴大,使一些人產生了今不如昔的錯誤認識。過去計劃經濟或傳統社會的模式給他們提供的規範或參照系在一定程度上失去效力,即“失範”。“失範”引起社會心理的普遍性“失衡”,“失衡”反過來又強化了這種“失範”。特別是底層弱勢群體,在身心受到挫折時,精神的天平開始向宗教或準宗教傾斜。而一些富裕起來的人,也因為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變得冷漠、精神世界空虛等原因,向非理性組織靠攏,追求超常的心理體驗。邪教正是利用人們的這種心理,適時扯起宗教自由的大旗,打著正規宗教的幌子,散佈歪理邪說。
  例如,邪教組織散佈“世界末日論”“道德墮落論”,法輪功打出“真善忍”“強身健體”等招牌。“呼喊派”骨幹吳揚明則利用《聖經》中“被立”一詞,宣稱“世界末日就要到來,只有信‘被立王’才能得救”。
  而邪教和科學聯姻,更增加了對人們的迷惑性,這是邪教產生和傳播的心理原因。李安平說,當現代科學對許多自然現象目前還無法解釋、對一些疾病無法治療時,有些人就求助於神。邪教正是利用了這一心理,大肆宣揚特異功能、包治百病等,欺騙群眾入教。
  “這其實就是成年人的‘巨嬰現象’。”王清淮告訴記者,邪教所謂的“教義”荒誕不經,連3歲兒童也騙不了,所以他們不騙兒童,專騙那些智力正常的成年男女。“嬰兒體型巨大,不是營養過剩,而是營養不良,毒奶粉喂出‘大頭娃娃’,毒思想滋生出邪教教徒。當‘嬰兒’習慣了吸收含毒的滋養品之後,對正當的、正常的營養物質一概排斥,有些人因此滑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邪教得以生存的另一個重要原因是監管困難。李安平向記者介紹:“在計劃經濟的時代,對人的管理主要是單位管理模式。改革開放後,人員的流動性、個體性不斷擴大,‘單位人’變成了‘社會人’,但相應的社區建設、人員管理特別是流動人員的管理則很薄弱。”李安平說,很多邪教組織被取締之後,改個名字就從頭再來,打著宗教名義非法傳教,處理起來很困難。
  此外,境外敵對勢力的滲透,使處理邪教工作更加複雜。當今,活躍在我國的多個邪教組織,都與境外勢力有關。如新約教會、觀音法門、統一教、靈仙真佛宗等組織本身就是境外傳入我國的邪教組織,他們打著各種幌子對我國進行滲透。西方國家還經常利用邪教問題干涉我國內政。“每當我國加大對邪教組織處理力度的時候,也是西方指責我國人權問題聲音最多的時候。”李安平說,“這些社會環境下的複雜因素,都決定了我國與邪教的鬥爭將長期存在。”
  在日常生活中,如何區別正規宗教與邪教?李安平認為有5個標準:第一,受我國憲法保護的、公民可自由信仰的五大宗教——天主教、基督教、佛教、道教、伊斯蘭教均在規定宗教場所內開展活動,但邪教往往採用地下家庭教會的方式傳教;第二,正規宗教崇拜的教主都是觀念性的人,而邪教一般是崇拜活著的教主;第三,正規宗教的教義是傳統的、經典的,邪教往往是篡改部分正規宗教教義;第四,正規宗教不強制捐贈,而邪教為傳教大肆斂財;第五,正規宗教不危害社會穩定,邪教教義、思想都與現實社會和政權對抗。
(編輯:SN0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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